出了門，何奈奈才想起來忘記問月滿乾坤是誰，不過轉念一想也罷了，是誰又怎樣？她一點都不想再與過去牽上半絲關系。

晚上回去刪掉斯文敗類的號後，一切依舊。

何奈奈抖擻精神回了辦公室，她以為掩飾得很好，肖離卻看出她頗有些不在工作狀態，不過肖離只以為她是因為朋友的關系，累到了，倒沒往其他地方想，下午三點多的時候，肖離便收拾東西去了現場，並且沒讓何奈奈跟著，讓她先下班。

何奈奈心累，身體也累，拜李秋月所賜，她二天沒能好好休息，肖離這樣一說，她如若大赦，一直掛著倦意的眼瞬間亮了。

肖離看著何奈奈眉眼一亮，喜上眉梢的小模樣，唇角微揚，果然這家夥還是神采飛揚的時候來得可愛啊。

肖離夾著圖紙資料什麽的先走了，何奈奈輕輕哼著歌，快手快腳地收拾文件，心裏思量著晚上做點什麽好吃的給李秋月補補身子。

內線電話突然響了起來，何奈奈看到顯示屏上顯示的是5字，是門衛室的號碼，難道說肖離忘記什麽要她帶下去嗎？

拿起電話：“您好，這裏是設計總監辦公室。”

“是何小姐吧？”一個男聲響起，是門衛小羅的聲音。

“是的，什麽事請說。”何奈奈把話筒夾在脖子與肩膀中間，手空出來繼續整理歸檔文件。

“這裏有位太太找您，麻煩您到接待室來一下。”小羅彬彬有禮地說。

太太？誰啊？何奈奈一楞，認識她又能稱為太太的，就是姨母，不過她姨母保安們認識，來了之後會直接讓她上來，不會擋在門衛間的接待室裏。

還有誰？難道，何奈奈苦了臉，不會是肖夫人吧？那可太離譜了！嗚嗚，偏偏肖離又不在，連個擋風的都沒……

揣測著，何奈奈一路小跑來到門衛室，小羅看到何奈奈，剛喚了聲：何小姐。一個中年婦人便自一側的接待室走了出來。

“是何小姐吧？”婦人溫和地問。

“是，您是？”何奈奈疑惑的問，那婦人看起來50來歲模樣，衣著素淡，面龐清瘦，眉眼間依稀可見年輕時的清秀，臉上明顯的愁雲籠罩，一片倦怠。何奈奈看她有幾分眼熟，卻想不起來在哪裏見到過。

“我是你崔阿姨啊，秋月的媽媽。”婦人自我介紹道。

何奈奈這才記起來，怪不得看著眼善，立刻揚起笑臉：“崔姨好。”心裏卻暗暗詫異，她記憶裏秋月的母親崔姨，可是個豐韻猶存的中年美婦，雖說大學畢業後就沒再見到過，可是這短短二年時間怎麽會老得這樣快？

崔姨來的目的，不用想也明白，門衛這邊人多眼雜，何奈奈趕緊填寫了來客登記表，領著崔姨回到自己的辦公室。

“崔姨，您坐，我給您泡杯茶。”

崔麗娟擺擺手：“別忙了，我不渴。”她頓了頓，開門見山地問：“秋月在你這吧？”

何奈奈一時不知如何回答，堅持要給長輩倒茶進了裏間，捧著茶杯出來時，迎上崔麗娟焦急擔憂的眼，立時心軟了，可憐天下父母心啊。顧不了對秋月的承諾，點了點頭：“嗯，她在我家，挺好的。”

崔麗娟長舒了口氣，眼眶卻一下子紅了，拿出手帕掩了臉，片刻後，才擡起頭來：“不好意思，阿姨有點失態了。”崔麗娟執教多年，自制力一直很強，在晚輩面前如此動容，實在是太過憂心所致。

何奈奈能理解，所以她第一時間告訴崔姨，秋月目前的情況挺好。

崔麗娟靜了一會，情緒稍微穩定了些，輕聲道：“秋月在你家，事情你應當都知道了，你李伯伯的脾氣你也知道的，小月的脾氣又隨了他，都是又犟又硬，一對上就是火燒爆竹，雙炸。”

崔麗娟語帶抱怨，何奈奈只能微笑，長輩說長輩的不是，她還能點頭不成，只能笑而不語。

“我是瞞著她爸來的，馬上就得趕回去。小月電話一直關著，我聯系不到她，不過，我知道她來了B市。”崔麗娟不好意思地笑笑，桃李滿天下的好處就在於，隨便哪個部門都有她的學生，打聽下女兒的行蹤還是挺方便的。不過對於守了一生清譽的她來講，利用這種關系找尋女兒的下落，也算是違背了她一生做人的原則。只是，母女連心，女兒又出了這樣的大事，她怎麽可能放任不管。老頭子嘴巴犟的，但是她打探女兒下落的動靜不小，老頭子睜只眼閉只眼，權當不知道罷了，心裏，也是擔心著唯一的女兒的。

拿起她提進來的大包小包，崔麗娟道：“這是給小月補身子用的，別告訴她我來過了，她那脾氣，唉，你好好勸勸她吧。”崔麗娟愁容滿臉，女兒這件事，真的讓她一夜白頭，守了半輩子的規矩，女兒卻偏出了這樣的意外，雖說這事放在現代社會，說大不大，說小不小，閉閉眼也就過去了，無奈，老爺子上火啊，氣得心臟病都覆發了。秋月父親生病的事，她不敢告訴何奈奈，怕李秋月知道後擔心，影響了養身體。

何奈奈安慰著崔麗娟：“崔姨，您放心。我一定會好好照顧秋月的，保證她回家的時候健康開朗。”

崔麗娟笑得澀然：“但願吧。”

崔麗娟匆匆來，匆匆去，只留下一大包東西與一腔的掛念。

何奈奈看了下她帶來的東西，全是滋補的，紅棗、核桃、雞蛋、紅糖、桂圓，殺好洗凈的生雞之類的生鮮，用冰袋密密包著，還有一個保濕桶，打開一看，濃香撲鼻，是當歸蓮藕鴿子湯。

慢慢重新理好這包東西，何奈奈只覺得鼻子酸酸澀澀的，就算是爭了吵了，父母還是父母，隔著一座城市，還會送來燉得熱熱的湯。

人生最大的遺憾，便是樹欲靜而風不止，子欲養而親不待吧。

蔫蔫地回了家，李秋月挺老實地在睡覺，何奈奈放輕手腳，把崔麗娟送的東西都整理好放入冰箱，這麽多吃的，這周只要買點菠菜就可以了。

何奈奈煮了飯，炒了個時素，又把紅棗洗凈燉，刺香四溢的時候，李秋月醒了，走過來靠在廚房邊上，看著何奈奈剝了桂圓放進棗湯裏，幽幽地說：“奈奈，這麽賢惠能幹，不能便宜了其他人，幹脆嫁給我好了。”

何奈奈頭也不回，彎腰關了小火，慢慢捂著棗子茶，冷聲道：“中華人民共和國不支持同性婚姻。”

“去丹麥唄。”李秋月笑，眉眼彎彎，像上學的時候一樣，自背後攬了何奈奈的腰。

“去死。”何奈奈拍開她的手，轉身：“吃飯吧，湯快涼了。”

“吃了睡，睡了吃，我感覺我在過豬的生活。”李秋月伸了個懶腰，卻牽動了小腹一陣墜疼，倒吸了口涼氣道。

何奈奈盛了飯，把碗擱在她面前：“你的言行舉止，早就與豬無異。”

李秋月撇嘴：“表這樣子說偶麽……銀家知道錯了。”

她的話激得何奈奈一陣惡寒，起了一身雞皮疙瘩，才想開罵，李秋月原本漫不經心的神色，在看到何奈奈端上來的湯碗後驀然一怔，抓起湯勺便舀了一勺喝下去。

鴿子湯拿回來時已經溫了，何奈奈重新熱過後才端上來，這會子熱氣騰騰正燙，李秋月這一口下去，眼淚便燙了出來。

“幹嗎？又沒人和你搶，至於麽！”何奈奈罵，趕緊去冰箱取了冰塊讓李秋月含在嘴裏：“你不能消停一會？冰化了別往下吞啊，吐出來，你吃不得涼的。”

李秋月含著冰，淚眼婆娑，何奈奈丟了紙巾給她，她抓過去抹眼睛，淚水卻越抹越多，終於捂了嘴，伏在桌上號啕大哭。

何奈奈一語不發，伸手舀了一勺湯，香甜可口，與記憶裏一樣，李秋月的母親祖籍廣東，很會燉湯，大學的時候，她沒少與秋月共享過。

“哭完打個電話給你媽，白養你幾十年。”何奈奈道。

李秋月沒回答，卻嗚咽著點頭，何奈奈輕吐口氣，自秋月母親來後便梗在心頭的澀鈍，消散了許多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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